讀高中時,我迷上了文學,滿腦子裝著的都是我的作家夢,以致成績一落千丈,最後以高考名落孫山而結束了我的高中生活。

落榜後,我待業在家,反而有了大把的時間和精力讀書寫作。

我甚至給自己定下了二十歲之前一定要成為作家的偉大目標。

為了實現這個目標,我兩耳不聞窗外事,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地瘋狂寫作,從早上六點到晚上十二點,除了吃飯、上廁所,我幾乎沒有離開過自己那簡陋的書桌。

我規定自己每天必須寫一萬字,每天必須向報刊雜誌編輯部投寄一篇稿件。

儘管這些稿件都如泥牛入海,無一篇發表,但我仍熱情十足,樂此不疲。

父親對我落榜的事,本就耿耿於懷,現在又見我遊手好閒不務正業,什麼活也不做,整天只知躲在書房裡埋頭寫寫畫畫,不但掙不到錢,反而隔幾天就向他伸手要錢買筆買紙買信封郵票,更加不滿了。

他經常冷著臉在飯桌上向我旁敲側擊:「劉家的孩子到汽車改裝廠當焊工,一個月給家裡掙好幾百塊呢。」「孫家的二寶去年到廣東打工,今年就回家蓋房子了。」每當這時,母親總是看著我無聲地歎息著。

我們家位在城鄉交界處,家境並不寬裕,至今還住在一間低矮狹小的磚瓦房裡。

父親是一個菜農,種著三畝多菜地。母親則每天挑著菜擔穿街過巷叫賣自家田裡種的蔬菜。

母親的收入便是我們一家的生活來源,家庭經濟的拮据狀況是可想而知的。

在我待在家裡埋頭苦寫的第二年夏季的一天,吃早飯時,父親忽然對我說:「菜地裡的活計我一個人忙不過來,今天你來幫我鋤幾壟草,中午太陽大,草鋤起來一曬就枯了。」

此時,我的一部長篇武俠小說正寫得如火如荼,對父親的話我置若罔聞,吃完早飯,我並沒有跟著父親去菜地,而是一頭鑽進自己的書房,關緊房門,又投入自己的創作中。

正聚精會神地寫著,突然房門「砰」地一聲被踢開,父親怒氣沖沖地闖進來,一把抱起我桌上的一堆手稿,就往廚房裡跑。

等我回過神來,急忙趕到廚房時,我辛辛苦苦寫了一年多的手稿已化成了灰燼。「寫、寫,我叫你寫,」父親還不解恨,一邊拿起燒火棍在紙灰中亂捅一氣,一邊朝我跺腳怒罵。

我驚呆了,雙拳緊握、雙目冒火地瞪著他,那一刻,如果他不是我父親,我真的會撲上去跟他拚命。「你要是再寫,就給我滾出這個家。」父親扔下這句話,就扛起鋤頭出門去了。我無力地倚在牆壁上,眼淚無聲地流了出來。在床上蒙頭大睡兩天兩夜後,第三天早上,我把擺在書桌上的書籍稿紙統統鎖進抽屜,然後扛起鋤頭,跟著父親來到了菜地。

從此以後,我再也沒有在父親面前叫過他一聲爸。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,絕對不會。

當菜地的活計不再那麼忙時,父親又提出叫我去汽車修理廠學習汽修技術,我二話不說就去了。

在汽車修理廠,教我的師傅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,囉嗦而且刻薄。他對我說:「徒弟徒弟,三年奴隸,當學徒是沒有工錢的,只有半年後能幫我幹些活時,才有兩百元生活費。」我默默地點頭應承。

從此以後,我就成了汽車修理廠的一名學徒工,每天天剛亮就去上班,七、八點鐘才拖著滿是油污的身子疲憊地回家。

我並沒有叫苦叫累,甚至還裝出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。

父親和母親見我轉變得如此之快,不由得都欣慰地笑了。

但是,誰也不會知道,在我這副看似聽話的表象之下,還隱藏著一顆不安分的心呢。

每天下班回來,吃過晚飯我便早早地上床睡了。

但睡到夜裡十二點鐘,夜深人靜之時,我便悄悄起床,輕輕撳亮燈,伏在書桌上偷偷寫起我白天早已構思好的小說來。

直到天色微亮,我才趕緊上床瞇一會兒。由於無錢買信封和郵票,我便用白紙自製了一些信封,將寫好的稿子裝在裡面,寫好地址,然後鎖在抽屜裡,準備半年後拿到生活費時,再一次寄出。

待續˙˙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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